烟波微茫信难求

【练蓉】乱世相逢

*抗战时期的练蓉,练姐第一视角
*私设如山,开放式结局,私心一句话卫聂
  
  记得那时还小,大概是坐在凳子上脚还够不着地的年纪,我还是北方一个小军阀的女儿,被外人看来有些凶悍的老爸宠得没边,没事就上房揭瓦,也不是,只是喜欢养各类小动物,再者偶尔拔拔隔壁白凤的鸟毛,谁让那小子长得比我还精致点。
  在我为家里仓鼠病重快要哭出来的时候,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孩儿站到面前,面无表情地告诉我,它只是被我喂得太撑了。我只好擦掉眼泪拍拍大腿站起来,把缩成一团不动的仓鼠放到笼子里的轮盘上,转而看着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儿。
  尽管脸上有点病态的苍白,但翘鼻,大眼,小嘴还有细腻的脸部轮廓,无不显示出这个小家伙长大绝对难看不到哪里去,好吧,除了脸上那一副严肃又冷淡的表情,那让她看起来像只勉强停落在枝头的幼鹰,自然而然与人疏离。
 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错,后来她在我家住的这段时间,白凤这个小鸟人被幼鹰整的很惨,天天被威胁。
  只是这样的神情实在与救死扶伤联系不到一起去,当我听说她是医仙的弟子时,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,被她鄙视地看了一眼。
  我始终对此抱着好奇和怀疑,直到她救了一只从外面跑来的小猫。白色的小猫在她怀里服服帖帖地窝着,她则动作娴熟地给它消毒包扎,对着伤处捏捏按按,直到确定只是皮外伤,才松了口气。我自始至终提着小药箱给她递这递那,看到猫没事,刚想伸手去抱,就被一大一小两爪子拍开了。
  “伤口裂着,别碰。”
  “喵!”
  虽说我一直自诩喜欢动物,但养的几个小毛球似乎都更喜欢这个才来了两个礼拜的小姑娘,这让我一度很郁闷。不过现在倒是不介意了,怎么说,她为小猫包扎时的表情,认真又温柔,平常动也不动的嘴角好像有了些微的上扬。
  当时小脑瓜子里也找不出更多形容词来夸她,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好看。后来听白凤提起,那段时间我老不小心把自己磕磕碰碰,带着呲牙咧嘴的表情去找小医仙,然后盯着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在照顾自己的医仙发呆。
  等到那个小姑娘跟着她师父离开,我才发现我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,或者是当我现在想起这件事时已经忘记了,这已不得而知。
  我还曾傻乎乎跑去问父亲她们是来干什么的,父亲叹了口气,伸手拍拍我的脑袋:“为了鬼谷那两个孩子呗,也为了在我不在的时候,给你一条路。”
  “路我不会自己走吗?”那时的我坐在凳子上腿都够不着地,父亲说的,一个字也不懂。
  
  很遗憾,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,没什么久别重逢的相认,我完全没有认出她来,甚至可以说让人不那么愉快。一见面,我就把匕首架到了她的脖子上,凑在耳边轻轻地说:“别出声,不然我就宰了你。”
  多么冷血,多么危险的开场白。
  但那个人从小女孩儿开始就不是常人,她用一种不会激怒我的速度慢慢回头,用带点浅色的眸子盯着我,面无表情地说:“去太平间,追兵我来。”
  这个人居然一照面就让我去太平间,不怪我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情。但我乖乖地顺从了,捂着挨了一枪子的左臂从她指的方向下了楼。那里确实是这个小诊所的太平间,但并没有尸体,只是里面阴冷的氛围让人不大舒服。我打了个哆嗦,手脚并用地爬上病床,用白布将自己盖住,催眠自己我是尸体我是尸体。
  等上面传来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,以及她冷静的解释时,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这个女人呢,如果白凤知道肯定笑掉大牙了,因为只要她一个眼神,那帮日/本佬就会冲下来制服毫无反抗能力的我,到时候生死可由不得我。
  或许我对表情不多的人有种莫名的信任,比如说卫庄大人和他那个鬼谷的师哥,再比如楼上那个女人。更何况这份情报已经转交给了麟儿,我的生死不那么重要。
  我长出了一口气,热气全滞留在白布上,捂得鼻子难受,但我一动不敢动,生怕发出声响给上面的人带来麻烦。上面的响动还在继续,我躺着不动,左臂伤口还在继续失血,渐渐感到意识有些模糊。
  片刻后,又或者几个小时之后,我感觉到眼前亮了起来,睁眼就看到那张冷冷的俏脸,左颊上有一块瘀青。我刚想问问情况,却发现嘴里塞了个毛巾,根本开不了口。她带上口罩遮住淤青,手上抓起医用镊子,声音闷在口罩后显得柔和了一些:“他们走了,现在我帮你取子弹,没有麻药你忍着点。”
  还没来得及反应话里的意思,左臂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,好像整条胳膊都被扭断一样。汗水飞快地冒了出来,我现在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,无比庆幸她塞在我嘴里的毛巾,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咬断自己的舌头。
  她把染血的子弹放到一边,很快地为我消毒,包上纱布以防感染,等做完这些,抹把额头上的汗,拿掉了我嘴里的毛巾。
  我还是有种想咬舌头的冲动,无奈只好说话转移注意力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大概是痛觉影响了智商,我脱口而出:“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?你又是什么人?为什么帮我?”话出口我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,在歌舞厅做卧底磨练出来的人情世故简直在这个女人面前丢光了,乱世之中打探别人的底细一向是禁忌,更别说这人刚救了自己。
  幸好她只是愣了愣,眼里闪过复杂的光,然后解下口罩,这让她的声音重新清冷起来:“和日/本佬起了点冲突,我是墨家的人,你是流沙的赤练吧。”
  也就是前段时间,流沙和墨家这两个地下组织建立了合作关系,彼此核心还没有正式会面,难怪我不认识。我笑了起来,觉得真是天不绝我,开口却是无关紧要的话:“小美女,我也喜欢叫那帮杂碎日/本佬,我们可真有缘。告诉姐姐,你叫什么名字?”
  这样清清冷冷的医者应当是看不惯我这样自带媚态的神情,但她有把一切化为风轻云淡的本事,只是皱了皱眉,道:“端木蓉。”
  平静得让人想逗逗她,我毫不介意地翘着嘴角,示意她凑近,右手揉了揉她挽在侧面的头发,用我生平最严肃的声音说:“告诉你个秘密,其实我叫红莲。”
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原名开玩笑似的告诉了她,本以为就算再次提到这个名字,应该会带有一种骄傲而神圣的语气。更何况在抗战爆发,父亲把我交给卫庄保护的时候,我就选择成为赤练。红莲,已经是个死人的名字了。但我又很怕她就这么一笑了之,把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摔碎在地上。
  幸好端木蓉没有,她也用生平最认真的表情(起码我是这么觉得)回答我:“恩,我知道。”
 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在回想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连用了两个幸好,可见当时心情是多么忐忑。在那个简陋的小诊所里,我差点哭出声来,天知道我在窃取情报被发现的时候,有多么迫切地恐惧着前方的路。
  
  之后因为我的受伤,流沙和墨家第一次会面干脆就定在了这个小诊所的太平间。
 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,只能尽量用表情对白风表现出一大串问号,虽然这个行为可以称赞为毫不迷信,但总觉得还是怪怪的,特别是,我还被像个尸体一样安排在床上参与。
  当然明智的我并没有表现出不满,因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,隐含着无法言说的巨大愤怒,卫庄大人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,那是他生气的表现。
  我有些不解,直到端木蓉将临时搭的桌子上的报纸递给我。
  南京大屠杀!
 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,从死亡人数到现场描述都有报道。心里不知如何形容,愤怒,怨恨,公式化的文字惹得血液都好像要从身体里奔流而出,使人忍不住攥起拳头。我敢拿命担保,如果现在有一个日/本佬在我面前,我就算用受伤的左手也会打死他。
  刚想说话,胃部没来由的一阵抽搐,喉咙口顿时涌上想吐的感觉,我侧头干呕了几声,吐掉所有声音里的柔媚尾音:“说吧,我们能做些什么。”
  端木蓉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,声音是能沥出血来的固执:“我们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  大家的表情渐渐清晰成痛苦而坚定的样子,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雕塑似的坐在那的鬼谷二人,他们对视一眼,先后开口:
  “绝不低头。”
  “抗争到底。”
  话语铮铮如风骨。
  
  我之前没想过分属国共两党,内斗十分严重的墨家和流沙也有配合无间的一天。外力压迫下,不共戴天的双方也能够扭成一股绳子,不可谓不神奇。要问原因,答案大概是那传说中的家国情思吧。
  接下来的日子,我几乎每天都在为了任务奔走,谍报人员的身份决定我必须有时是这个人,有时是那个人,时间一长都快忘了我自己是谁。无论是赤练还是红莲,在这个乱世中好像没那么重要,只是在战火纷飞中努力活着的芸芸众生之一而已。
  只有偶尔带着逃亡的伤回到一个小诊所时,我的小医仙会用呼唤告诉我,我是赤练也是红莲,曾经决定为这个国家赌上性命。我很喜欢养伤的时间,乐意看着她认真又温柔的表情,带着江南人独有的如水一般的固执和善良。
  又要出发的时候,我也不会犹豫,在再次被谄媚奉承淹没之前,有时候我会抵着她的额头告诉她,蓉儿,我会回来的。
  
  但战争,永远都不会有美好和完整,死亡像是太阳如影随形,又大又亮。
  卫庄和盖聂为了那位值得钦佩的将领死在枣宜会战,流沙和墨家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主心骨。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哭了,这两个高傲又强大的人……唯一值得欣慰的或许是他们到底还是死在了一起,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,因为我,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幸运。
  墨家和流沙没法大规模继续运作,只好结算了情报,不愿意从此离开战场的人被移到明面上重新编入军队,前往最为危险的前线,死伤的消息几乎接连不断。我算了算,当初那些在小诊室里见过的人,居然不剩几个了。
  连白凤都在情报传递中不慎被日/本佬抓到枪毙了,听说他被抓的时候不仅销毁了情报,还把人家将军揍得半死不活,枪伸到眼前还是笑着的。好小子,当年不该说你娘的。我笑着哭了出来。
  至于我的蓉儿,她去了敌后战场,从此再无音讯,我不知道她在那做了什么,或者救了多少人。
  到最后的最后,我们赢了,日/本投降了,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,只想问自己一个问题,我为什么还活着。
  国家希望我留任,条件极为优厚。但我拒绝了,那两个男人曾替流沙和墨家的人铺好了一切后路,现在落到我头上的东西够我几辈子衣食无忧。
  盗跖按照我的意愿将我安置在一个南方的边陲小镇便离开了,把我所有关于端木蓉的疑问都堵在嘴里。
  我看着满目冷冷的粉墙青瓦,以及院子树下一座刻着流墨的衣冠冢,觉得这里实在太冷清了,突然有养些小东西的冲动,但蓉儿不在又怕养死,只好作罢。
  刺刺绣,下下棋,回忆一下过去,日子过得很惬意,顺带一提,最开始那段故事也是我这时候想起来的。我又叫回了红莲,只是没什么人叫罢了。
  直到有一天院门忽然被敲开,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,她问:“红莲?”
  乱世相逢,何其有幸。

―END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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